当代名中医周仲瑛老临床治疗病案举例

一、突出肝肾亏虚，风痰瘀毒阻脑

周老认为脑肿瘤之成，多由素体察赋不足，肝肾亏虚，痰浊瘀毒内生，痹阻脑络所致。若肝肾精血不足，不能上承养脑，经络不畅，气血津液输布失常，则湿聚为痰，血滞为疲。肝为风木之脏，肝肾阴虚，肝阳上亢，阳亢化风，风痰痕阻。清阳失用，发为脑瘤。且痰湿、风阳、癖阻日久，皆可耗气伤阴，进一步导致肝肾亏虚。故肝肾亏虚，气阴不足为其本，风痰疲毒为其标，因果交错，变生有形瘤疾。

二、倡导标本兼顾，攻补通消并举

脑肿瘤属“髓海”病变，临床多以剧烈头痛、眩晕、目疾为主症。周老针对其肝肾亏虚、气阴不足为本，风痰癖毒、痹阻脑窍为标的病理关键，提出滋补肝肾、益气养阴治其本，化痰熄风、祛瘀解毒治其标的治疗法则。补养肝肾，提高病体自身免疫力，有助于攻毒抗癌祛邪；化痰祛癖通络，有利于抑制、消散有形之癌肿。在临证时，还当注意分期论治。大凡脑肿瘤初期，患者体质尚好，正虚不著，当攻邪为主，稍加补虚，以扶助正气，防止邪毒伤正；在中、晚期，患者正气已虚，癌毒滞留，当补虚与攻邪并重，或补虚为主，兼以攻邪；肿瘤术后，或化疗、放疗之后，余毒未尽，当扶正调理为主，兼顾祛邪。总之，权衡邪正盛衰，标本兼顾，攻补并用，应贯穿于脑肿瘤治疗之始终。

三、重视祛风化痰活血通癖，习用僵蚕、水蛙之品

周老认为脑肿瘤的病理因素为痰癖毒，尤以痰瘀为主，故重视化痰祛瘀之法。他指出：本病之痰多为肝肾亏虚所生。肝肾同源，肝为气化之脏，肝主疏泄条达，肾虚木郁，津凝液聚为痰，痰毒留滞，则积于脑窍；另一方面，肝为风木之脏，高巅之上，

唯风可到，故脑瘤又多表现风痰上扰的特点，而见头痛头晕，肢麻舌强，目糊呕吐等症。治当祛风化痰、软坚散结，习用炙僵蚕、海藻、制南星等。僵蚕辛咸性平，主人肝经，化痰散结力强，尤擅治上窍头部之风痰，且能熄风止痉；海藻入肝肾经，苦能泻结，咸能软坚消痰；制南星辛开走窜之力甚强，人肝经，风化痰，攻坚消结，尤擅“去上焦痰及眩晕”（《 珍珠囊》 ）。

《 明医指掌》 曾云：“若人之气循环周流，脉络清顺流通，有癌瘤之患也”。周老指出：脑为元神之府，血管分布密集，组织结构娇嫩。若情志抑郁，痰浊阻滞，血行不畅，则气塞不通，血奎不疏，疲阻脑窍，清阳不用，故见头痛剧烈，部位固定，口唇青紫，舌质暗红，脉涩等症。治当活血祛疲，通络消肿，习用水蛙、泽兰之品。水蛙辛散，苦泄，人肝经血分。破血消瘤之力较强，虽有小毒，但其性迟缓，不伤正气，正如徐徊溪云：“水蛙最喜食人之血，性又迟缓，迟缓则生血不伤，善人则坚积易破；借其力以攻积久之滞，自有利而无害也”。张锡纯亦谓：“凡破血药多伤正气，惟水蛙味咸，专人血分，于气分丝毫无损，且服后不觉痛，并不觉开破，而疲血默消无形，真良药也。”泽兰苦辛气香，性温能达，善舒肝脾之郁，而又有活血通络之功，具有祛疲而不伤正之特点，故周老称之为破宿血之佳药。

据药理实验证实，周老所用化痰祛瘀之品均有一定的抑制肿瘤细胞生长作用，并能调节机体自身的免疫功能。

四、主张以毒攻毒，常伍马钱子散

周老认为癌毒结于脑部，是脑肿瘤的根本原因之一。癌毒深藏，非攻不可，当以有毒之品，克有毒之疾。故在运用汤药之时，常配马钱子散，取其性峻力猛、通络止痛、散结消肿之功，冀达以毒攻毒之目的。值得注意的是马钱子毒性强烈，应遵“大毒治病，十去其六”, “无使过之，伤其正也”之旨，不可过量。 般用量为每日0.5g 一1g ，装胶囊服。药后注意观察疗效和药后反应。若有嚼肌、颈肌抽动，吞咽困难，舌麻等不良反应，则停止服用。吾随周老临诊，亲见周老运用马钱子散治疗脑肿瘤患者10 余例，病灶迅速缩小，止痛抗癌效果甚佳。因用法用量得当，故未见毒副作用。

陈某，男，14岁，学生，1995年10月27日初诊。患者1994年11月因头晕头痛，经核磁共振（MRI）检查诊断为四叠体肿瘤，接受γ刀治疗半年，病情未能控制，头痛加剧，双眼睑下垂，复视，眼球转动受限，复查MRI显示肿瘤体积增大，于，1995年5在上海某医院手术治疗。1个月后复查MRI提示有80％肿瘤被切除。但临床症状始终未见改善，故慕名前来求治。刻诊：头晕头痛，两眼睑下垂，上抬无力，视物复视，耳鸣，听力明显下降，时有恶心，口于，饥饿多食，形体肥胖，大便欠实，日行2次。舌质暗红，苔薄腻，脉细滑数。又因输血感染丙型肝炎，谷丙转氨酶增高（125lU/ L）。辨证属肝肾亏虚，气阴不足，痰癖上蒙，清阳不展。治宜滋补肝肾，益气养阴，化痰祛癖。药用：

生黄芪、 葛根、 天门冬、 枸杞子、 川石斛、 天花粉、炙僵蚕、陈胆星、 生牡舫、（先煎）炙蜈蚣、 炮山甲、（先煎）山慈菇、海藻、露蜂房、漏芦、白花蛇舌草、另用炙马钱子粉每次0.25g , 每日2次，吞服。服药1个月，头晕头痛显减，听力已有改善，恶心、口干消失，惟时有右侧头角疼痛，左耳闭气，左目复视，胸部分流手术切口胀痛，右腰背疼痛，腹胀而隐痛，大便欠实，日行2 次。舌质暗红，苔薄黄腻，脉细滑。复查谷丙转氨酶已降至7OIU/L。治宗愿意，参人运脾利湿之法，以增强化癖通络之功。原方去石解，加茯苓、泽兰、泽泻、炙水蛙。

另用三七参粉每次1.5g ，每日2 次吞服。

继服1 个月，头痛、手术切口痛、腰背痛及腹痛悉除，左耳闭气消失，左目复视减轻，复查肝功能正常。

1995年12月12日做MRI检查提示：松果体区（四又叠体）肿瘤术后改变，术区病灶与1995年7月24日MRI片比较有明显缩小。坚持调治至今，病情始终稳定，整体情况良好，精神状态基本正常，听力恢复，眼睑下垂、左目复视明显改善，能完成主要课程学习，并能参加适当的体育活动。1996年7月11日、1998年3月15日两次MRI复查结果均提示：脑实质形态、大小正常，未见异常强化影，四叠体术后改变，无肿瘤复发征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