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虎:悟古参今,匠心选出,方效惊人

王三虎(1957-),陕西省合阳县人。14岁自学中医,后入陕西渭南中医学校、南京中医学院与第四军医大学,获伤寒专业硕士学位和中西医结合临床专业医学博士,曾任第四军医大学教授、肿瘤研究所副所长及西安市中医医院首席中医肿瘤专家,中华中医药学会肿瘤分会委员及广西中西医结合学会肿瘤分会副主任与《世界肿瘤研究》编委等。2010年获国际中医药联盟杰出贡献奖和终身成就勋章。

1.善于读书、结合临床,提出治癌新理论  如他从《灵枢·九针》“四时八风之客于经络之中,为瘤病者也”与《金匮要略》《诸病源候论》及《小品方》等书的有关论述,结合临证悟出“风邪入里成瘤”之论。并提出心神不安是内风入里的内在条件,冬春季是风邪入里成瘤的主要季节,多种因素综合是邪风入里成瘤的病机特点。还观察到瘙痒、疼痛、面目色变、多汗恶风、完谷不化、远处转移乃为风邪入里成瘤的主要表现。尤其强调治万病积聚方(仅白蒺藜一味)可用治多种风邪入里成瘤证；独活寄生汤可缓解肿瘤及癌症骨转移患者之疼痛。另对风邪入里成瘤的靶向药物进行了分类概括:①祛风止痛药:防风、徐长卿、羌活、独活；②祛风补虚药:山药,石楠、豨莶草、桑寄生、何首乌等；③化痰祛风药:天麻、南星；④活血祛风药:红花、老鹳草；⑤祛风散寒药:花椒。由于他对风邪入里成瘤的方方面面均进行了深入的探讨研究,故该学说很快得到世界认可,并在辨治肿瘤中发挥了越来越大的作用。其又从《伤寒论》《金匮要略》《诸病源候论》《千金方》《儒门事亲》《丹溪心法》《景岳全书)《外科正宗》《伤科心得录》及《叶天士医案大全》十本书中,并通过长期实践,升华出“燥湿相混致癌论”“寒热胶结致癌论”“肺癌可从肺痿论治”“把根留住抗癌论”“人参抗癌论”等新理论。并进一步指出:半夏泻心汤虽可作为寒热胶结型胃癌主方,但年轻人常以热为主,苦降药的黄连、黄芩可略多用,而老人则应偏重于干姜与半夏等辛开之品。再如宫颈癌的治疗,必须首先分清是寒热胶结型(多见于未经手术或放、化疗者)，还是燥湿相混型(即已经手术、放、化疗后复发者),前者用温经汤或易黄汤,后者因阴液亏虚与湿浊下注并见,可选当归贝母苦参丸合千金方中的三物黄芩汤,并加用滋阴润燥、清利湿热、软坚散结之品。

2.妙学仲景,巧以变化,创研治癌新效方  王氏对仲景之说熟读深研,妙识玄通,略予化裁,用治多种癌症。如他认为《伤寒论》所列小柴胡汤主证“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饮食”就是肝癌的常见症状。而《金匮要略,黄瘟病篇》“诸黄,腹痛而呕者,宜柴胡汤”与该方加减法中“若胁下痞硬,去大枣,加牡蛎”,更可看作是肝癌应用小柴胡汤的理论依据,故他以此方随证加减治疗了大量原发性肝癌患者。其学生张炜毕业论文曾统计从2004年5月1日至2010年12月31日在柳州市中医院用此方所治122例病人,求诊时间最长79.63个月,最短为1.83个月,门诊平均生存期为14.53个月,大量的带瘤生存和无瘤者，均证实了此方确为价廉效高之剂。另以此方化裁出的软肝利胆汤(加生牡蛎、垂盆草各30g,鳖甲、丹参、夏枯草各20g,土贝母15g,姜黄、延胡索、花蕊石各12g,去姜、枣)、保肝利水汤(加黄芪40g,鳖甲、半边莲、生牡蛎各30g,猪茯苓、泽泻、大腹皮各20g,厚朴12g,炮穿山甲6g。去甘草),亦在住院部被常规用于原发性肝癌。

他不但提出“肺癌可从肺痿论治”,且遵经方麦冬汤扶正与祛邪并用之理,创出海白冬合汤(海浮石、白英、麦冬、百合、生地黄、玄参、瓜蒌、半夏、鳖甲、穿山甲、生牡蛎、灵芝、炙甘草),作为治肺癌主打方,获得了同行专家的肯定,目前广西卫生厅正对该方进行中药制剂的科研。其他如以葶苈大枣泻肺汤与泽漆汤合方而成的葶苈泽漆汤(茯苓60g,黄芪40g,大枣30g,泽漆、猪苓各20g,生地黄、麦冬、葶苈子、车前子、楮实子各15g,泽泻、百合各12g,人参10g,麻黄4g)治肺癌胸腔积液,也引起同道们的高度重视。他还观察到胃癌呈寒热胶结者,占十分之七,故倡以寒热并用,辛开苦降,化痰祛瘀,温补脾肾为大法。若患者以胃脘痞满胀痛为主证者,以半夏泻心汤；而以腹痛腹泻为主证者,当急投乌梅丸,夹痰者合乌贝散,夹瘀者配失笑散,低热不退者予补中益气汤。另从其以当归贝母苦参丸治妇科外阴癌、宫颈癌,温经汤治子宫多发肌瘤,当归芍药散治卵巢囊肿,胶艾汤化裁出的妇科养荣胶囊(当归、白芍、川芎、熟地黄、阿胶、黄芪、白术、茯苓、陈皮、杜仲、益母草)预防卵巢癌复发等所获得的成功,均足以证实其乃当代仲景学说的最佳传人之一。

另他对时方亦有不少创新之用。如用三物黄芩汤治肠癌；温胆汤治脑胶质瘤和脑转移瘤及术后复发等；并又自拟二贝母汤(土贝母、浙贝母、山慈菇、青皮各12g,连翘、瓜蒌皮、夏枯草、蒲公英各15g,漏芦、路路通各10g,甘草6g)治乳腺癌、乳腺纤维瘤、乳腺增生症(二贝母胶囊2004年获国家新药发明专利)；全通汤(石见穿、威灵仙、当归、降香、瓜蒌、枇杷叶、竹茹各12g,肉苁蓉15g,赭石20g,冬凌草30g,栀子10g,人参、生姜各6g)治食管癌；木棉花汤(海浮石15g，木棉花、牛蒡子、玄参各12g,辛夷花、柴胡、黄芩、藿香各10g,甘草6g)治鼻咽癌。他医应用亦获佳效。

3.精研本草,发掘瑶药,推出抗癌高效药  王氏对中药探研至精至深。如认为人参不仅能扶正气,不敛邪气,且能抑制癌细胞生长,还能解诸药之毒。其一药三用之说,使这味传统以“补气药之王”著称的名贵药材,又成了癌症患者的救命之品,在80%的肺癌处方中选用了它,对其用量最大用至30g。蛤蚧多作补肾益气,降逆定喘之药,但其多与人参相合,作为肺癌后期必用之药对,且强调整体全用效更佳,不仅减去了传统用法去头足的麻烦,亦避免了名贵药材的浪费。大戟科植物全草泽漆,医家或畏有毒或由于他因用之不多,他却根据《本经》谓“主皮肤热,大腹水气,四肢面目浮肿,丈夫阴气不足”,且仲景一次用三斤(是《伤寒杂病论》中一次用量最大的草本植物)之量,悟出该药是味泻肺降气行水而略具补性之品,故以该药为主,创葶苈泽漆汤,治胸腔积液、胸闷为主证的肺癌气阴两伤型。但其对泽漆用量仍从10g开始,常用量20g,因其毕竟苦寒,对肠胃恐有刺激。又如木棉科乔木木棉的花,鲜为医用。他却根据其甘凉,可清热利湿、解毒止血,创拟木棉花汤治鼻咽癌放疗后热毒残存,阴虚与痰浊并见者效佳。《药性赋》言:“石楠叶利筋骨与毛皮。”后世医家多用其治运动系统的骨关节酸痛,王氏又从该药“可补肝肾壮筋骨”,延伸至以其治多种癌症的骨转移。另对一般医生鲜用的一些价廉的矿石药,王氏经实践赋予了这些药治癌症的新价值。如用青礞石治脑肿瘤、海浮石治肺癌、鹅管石治食管癌、花蕊石治肝癌(笔者用治乳癌亦妙)、紫石英治宫颈癌等。凡此种种，均给我们极大启迪。

民族医药乃中医药宝库中一块珍贵瑰宝,虽改革开方已引起较多同道重视,但如何用理论来指导其临床应用仍欠深入，三虎却从葛《肘后备急方》(屠呦呦也是从该书中到青蒿可治疟疾的)中了解到,瑶医早在晋代以前即用甘草毒。又从《诸病源候论》《太平圣惠方)(本草纲目》中得知,抗癌要药石见穿、半边莲、水杨梅均系瑶药。更发现平地木即是紫金牛科植物紫金牛的全草,微甘辛平,亦称矮脚茶、平地木,乃瑶医止咳要药。然其认为该药利水作用与肺癌胸腔积液合拍,而活血化瘀止痛作用也吻合肺癌胸背痛病机,将其作为治肺癌主药(笔者临证发觉其治燥咳极佳,在用小青龙汤治寒咳时,加此药不仅能增效,且可防麻黄、细辛、干姜等伤耗肺之气阴也)。在实践中他又观察到该药对消化道有些前激,主张从10g增其量,足见其胆大心细矣。另其用瑶药田基黄30g配另一瑶药半边莲,组成治肝癌主方权提汤消肝癌腹水又观察到瑶药土黄连(即十大功劳叶)的滋阴清热解毒作用可看作是女贞子、黄连、黄柏三药的复合物,也可看作是三物黄芩汤的替代品,最适合阴虚湿热(癌症发热常见此证型)并见的发热。对所有癌症患者的共同主证疼痛,王氏发现道药九节茶(异名肿节风)其效极佳,药理亦证实其有抗肿瘤作用,并将瑶医认为“属风药,微辛平,可解毒除虫,祛风散邪,穿经走脉,清热解毒,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的九节茶制成注射剂及肿节风黄酮片剂,明显减缓了患者的疼痛(对骨转移箱尤妙)。瑶药入山虎(即两面针)原仅用治跌打蛇伤,王氏却从该药可治牙痛而妙将其引申治肺癌和鼻咽癌,亦获良效。

其在处方中,不仅对药物剂量锱铁必较,且对于具有相同或相近药理作用的药物,用药一段时间后,主动调换用药,这不仅能充分发挥不同药物的潜在作用而提高疗效,且对需长期服药者,还能防止产生耐药性。

4.既会带教,尤善总结,新成果琳琅满目  王三虎曾培养硕土研究生近20人,师带徒出师5人,私塾弟子遍及多个省市。多年来他坚持采用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继承与创新相并重的治学观,不仅直接指导学生去如何应诊,且鼓励他们将临证心得结合理论写成论文。由于其临证病案的书写十分规范且详尽,很多病人有数十次甚至上百次的诊疗记录,且其大多数创制的治癌新方的疗效判定,均设计对照组进行比较,这不仅充分证实了其疗效的可靠性,也为科研提供了极大方便。近年来他行医于柳州、西安两地,每年诊治国内外多个国家和地区的2万余癌症患者,长期跟随他治疗且带癌生存5年以上的癌症患者已逾百人。其在丰富的抗癌经验基础上形成了独特的新观点与系统理论,近30年中,王三虎及其指导的学生共发表论文近200,主编、参编书籍30多部(大多为肿瘤方面的),2004年以二贝母胶囊及其制备工艺获国家发明专利证书。其研制的利水消肿胶囊获军内制剂批号,并在西京医院应用10余年。他所创的其他十余种新药,不仅在柳州市医院作为协定处方应用近10年,其中已有市级和厅级科研题各两项。另由其学生撰写的《中医抗癌进行时—一随王三虎教授临证日记》曾在《中国中医药报》连载1年,2006年扩展成书,2009其所著《中医抗癌临证新识》,不仅多次印刷,且数位专家发表好评之文,在国内外产生了较大影响。笔者坚信,如我国在新中国成立百年华诞之时能出现百位王三虎这样的抗癌大家,我国的百姓则不会再谈癌色变了。

【医案】陈男,69岁,广西柳州市人。

2004年10月19日初诊。2001年11月行右上肺叶楔形手术,术

后病理提示:右上肺高分化腺癌。术后予放、化疗及免疫治疗,病情控制。2004年4月复查CT提示右肺癌复发,行局部放疗。

刻诊:右胸拘紧胀痛,咳嗽咳痰,痰色黄白相间,以白为主,稍稠,自觉全身燥热,喜冷饮,有糖尿病病史,食可便干眠差,舌红苔薄干,有裂纹,脉细。辨证:气阴两虚,痰浊犯肺,阴虚内热。宜化痰散结,滋阴清热,以润肺散结汤合芍药甘草汤加减。白英、黄芪,海浮石、白芍、山药，全瓜蒌、玄参,麦冬、百合、沙参、款冬花,红参、甘草、知母、杏仁、苍术,黄连。本方随证加减4个月,渐次取效,病情稳定。

2005年2月25日第12诊:以胸闷、短气不足以息、头晕为主诉,伴腰酸痛,食尚可,二便调,睡眠差,舌暗尖红,苔少,脉沉缓。属肺肾气虚,摄纳无权,宜补肺肾,定虚喘。人参蛤蚧散加味。红参,蛤蚧,海浮石、白英、熟地黄,鳖甲,全瓜萎、麦冬,半夏、玄参、菊花、杏仁、川贝母、款冬花、山茱萸、龟甲、土茯苓。加减服用10月余,期间因虚喘缓解明显,曾停用过蛤蚧。

2005年12月14日第35诊:胸中憋闷疼痛难忍,气短头晕,形丰面黄。偶见喉痒咳嗽,腿软困重,腰酸,夜尿3～4次,食可眠差。苔薄白,脉弱。虽有肺肾两虚,摄纳无权之象,但以胸阳痹阻为重,治宜通阳散结、行气祛痰为主,兼补肺纳气、祛风止昡。瓜蒌薤白白酒汤合人参蛤蚧散加减。瓜蒌皮、熟地黄,山茱萸,红参、白芍、覆盆子、桑螵蛸、五味子,薤白、天麻、菊花,蛤蚧。服用上方7个月,精神不错,形体可,期间还外出旅游。

206年7月27日第79诊:诉上牙龈胀痛2天,腹胀,舌红,苔黄,脉数。为阳明热甚,胃火上炎之证。用白虎汤加减。生石骨,生地黄,知母、牡丹皮、白芷、当归,防风,黄连、细辛,炙甘草。3剂后牙已不痛。乃以润肺散结汤随证化裁。

2007年4月13日第129诊:喉头热辣痒痛,眼睑稍肿,千咳无痰,胸闷气短,乏力,腿脚重,尿频尿急,舌红苔薄黄、脉弱。查体:咽部不红不肿。为少阴客热之咽痛,为痰热壅肺、热邪上犯咽喉所致,当标本兼治,以桔梗汤合润肺散结汤化裁。海浮石、白英、夏枯草,生地黄、鳖甲,麦冬、瓜萋、土贝母,百合、天冬、半夏、玄参、射干、牛蒡子、栀子、黄芩,桔梗、甘草、人参、五味子,黄连。此方前后30余剂,咽喉爽利,再以润肺散结汤化裁。

2008年2月23日第161诊:精神形体可,右胸闷痛,咽痒咳嗽,咳痰黄稠,眠差便干,舌红苔黄脉滑。病属肺痿。症见痰热上扰,互结于胸。小陷胸汤加减。鳘甲、生地黄,瓜蒌仁、土茯苓、夏枯草,瓜蒌皮、白芍、玄参、麦冬,半夏、射干、杏仁、黄芩、沙参,蝉蜕,黄连,胆南星、甘草。15剂后胸痛咳嗽消失,黄苔已退。继以润肺散结汤化裁。

2009年6月15日第250诊:肺癌术后复发已5年余,其妻代诉,偶有咳嗽、乏力。患者带癌生存,生活质量良好,因心中惧怕,拒绝复查,要求继续服药。

按:本案以在经方麦冬汤基础上拟订的肺癌主方润肺散结汤貫穿始终,先后随证用过芍药甘草汤、瓜蒌薤白白酒汤、白虎汤、桔梗汤、小陷胸汤等经方,体现出经方主次变换、先后缓急的应用实际,也看出现代医家辨病、辨证相结合,知常达变,方随证转,不离于癌,不拘泥于癌；不离于肺,不拘泥于肺；源于经方,高于经方的临证艺术。